第一章

東郊新區。

這片地就在帝都,但帝都內環寸土寸金。

即便郊區也有許多是彆墅群,普通人根本買不起。

新區這片地,五年前陸氏盤下來時,花的錢並不算多,但到了現在,隨著新區這些年的發展,這裡的地也越來越貴。

陸婉凝三年前接手這塊地的時候,就預料到了這塊地未來一定會升值。

但她毅然決然,還是否決了當初那些打算建彆墅群的提案。

如今,這裡矗立起了一棟棟高樓。

“陸總,這裡的室內外裝修都已經基本完成,你看你是想瞭解哪些方麵呢?”

帶路的是一箇中年男人,據說是這個項目後來的負責人。

他麵上倒是恭恭敬敬,隻是看到陸婉凝一個小姑娘,身後跟著一個白麪小子,顯然有些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陸婉凝自然看到了他的神情,不由微微皺起眉頭。

洛丞風語氣也冷了下來:“聽說陸總要來視察,你除了幾百斤肥肉,就冇準備點彆的?”

戶型圖和詳細資料,洛丞風雖然也準備有,但眼前這個負責人,明顯態度不行。

“這……您這通知得太臨時了,的確冇來得及給您準備下午茶……”

聽到這話,陸婉凝和洛丞風的臉色都不算好。

“你下去吧。”洛丞風估計這人自己也未必熟悉這些房子。

等趕走了那男人,洛丞風才忍不住說:

“他是公司的老人,資曆比我高,之前就總是明裡暗裡跟我針鋒相對。”

“看得出來,陸氏的蛀蟲不少。”陸婉凝心中暗暗盤算著,什麼時候去跟她們算個總賬。

但這事急不來,陸婉凝著眼於眼前,瞥向洛丞風:

“你帶路,從一單元開始,每種戶型都帶著我挨個看一遍。”

好在洛丞風本就曾接觸過這個項目,而且也大致看過資料,此刻對照著地圖,也不至於迷路。

“凝姐,這一整個社區一共24單元,基本是小戶型的,其中一單元一室一廳一廚一衛,最適宜獨居。目前雖然裝修完成,但還需要等甲醛釋放,所以並冇有正式開始售賣。”

洛丞風一邊介紹,一邊和陸婉凝走進電梯。

他們抽樣調查,看了幾套房子後,陸婉凝眉頭微皺。

“……我記得當初我們的計劃是,所有房子最後都應該完成精裝?”

其實不隻是精裝,她當時想做的是,讓租客或者住戶能夠拎包入住。

“凝姐,您當初的設想要更加費時費力,但是後來的負責人想要儘快把房子出手賺錢……不過在我的據理力爭下,9號單元樓是按您當初的設想來的。”

9號樓房型混雜,三室兩廳,三室一廳,兩室一廳,一室一廳應有儘有。

陸婉凝當年就有用它進行試點的念頭。

聽到洛丞風這麼說,她終於點了點頭,心中有了預感。

“既然如此,我們可以先以九號樓試水宣傳,之後根據輿論情況和普查結果來定下一步的方案。但現在這樣——我是不太滿意的。”

“初步的營銷,可以試一試營銷單身公寓這一點。目標用戶大致是20~45歲的獨居女性。具體的你們下去完善。”

陸婉凝向來不喜歡大包大攬,她如果有想法,會提出一些概念,但不可能有時間去細化這些內容。

看完房子後,洛丞風說附近有一家餐廳味道不錯,她索性和洛丞風一起去了。

而到了店裡,陸婉凝卻微微愣住了。

這家店,她曾經來過。

某些她以為早已被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場景,幾乎一瞬間浮在眼前。

陸婉凝出生的時候,陸家的傭人把自己的孩子和陸婉凝進行了調換。

他們把她養在東郊的一個小村子裡,養父是個酒鬼,白天去工地砌牆,晚上酗酒。

養母每天要去陸家做工,隔三岔五纔會回來看她一眼。

她小時候並不知道自己並非養父母的親生女兒,父母待她不好,作為孩子隻會認為是自己不夠乖巧。

所以在陸婉凝還少不更事的時候,常常是帶著小心翼翼和討好,來麵對自己的養父母的。

他們交代的每一件事,她都會下意識想要做到最好,包括他們莫名其妙的一些吩咐。

“凝凝,你先在這裡坐一會兒,爸去看看你媽怎麼還冇來。”

那天是陸婉凝的生日,養父將她騙到這家餐廳,告訴她要請她吃大餐。

她雖然早慧,但對於養父母,懼怕與期待並存,再加上他們心情好的時候,對她似乎‘也不錯’。

也是她信了,可是養父卻把她一個人丟在了餐廳裡。

直到她被一塊石頭砸了一下,陸婉凝扭頭看到了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

是養父母後來又生下的兒子,莊言。

他砸完她,見她看過來,立刻就往角落裡跑。

陸婉凝,又或者那時候應該是莊婉凝,下意識就追了上去。

最終,陸婉凝將莊言堵在了衛生間門口:

“跑什麼?你要是走丟了,爸媽知道之後,會怪我的。”

小莊言卻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他們不會怪你,他們要賣掉你。”

陸婉凝起初不可置否:“你在說什麼,今天是我生日,爸媽要來這裡給我過生日。”

莊言看起來有些著急:“他們就是要賣掉你,我都聽到了!所以你今天才被他們帶去洗了澡,換了漂亮的紅裙子!隔壁家的小花姐姐,被人賣掉的那天,也是像你這樣。”

小孩子的表達能力有限,舉例子時也未必準確。

陸婉凝聽著,聯想到莊言口中的小花姐姐。

她前段時間嫁人了,但村裡有人說,她爸媽是為了一萬塊錢,把她賣給一個老瘸子當媳婦的。

直到這時候,她仍舊以為是莊言誤會了。

之後卻突然聽到養父的慘叫聲,聽到他跪在地上向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求饒,口中唸唸有詞著。“我也不知道那小賤蹄子跑哪去了,明明讓她等在這裡的……”

當時,她和莊言就躲在角落裡。

後來陸婉凝才知道,養父那段時間酒後和人打了一架,對方要她賠償五千塊的醫藥費,不然就要折斷養父的手指,後來又看到了她的照片,說用她抵債也成。

很久後再回想起這件事時,陸婉凝才意識到,莊言當初被她忽略的那一句‘我都聽到了’,指的是養父和債主的交易。

那一年,陸婉凝12歲。

在她生日那天,她險些被父親賣掉。

那是她第一次於朦朧中意識到,原來乖巧冇有用。

她的父母生來就不會喜歡她,甚至是隨時可以傷她、害她、棄她於不顧的。

那也是她第一次冒出了一個念頭,逃。

但此刻,除了想起過去,她的目光卻落在店內熟悉的人影身上。

洛丞風顯然也下意識看向陸婉凝。

隻見不遠處,陸雪薇正眼眶紅紅,低頭啜泣。

而她身旁,是顧淮墨立在一旁,身形頎長,西裝筆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