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元六年,三月初春。
京城的長街上,此時人聲鼎沸。
街道兩邊的茶樓、酒館,甚至是客棧,各處地方都擠滿了人。
突然,不遠處跑來一個小二打扮的年輕小夥子,他一邊跑一吆喝著:“王爺到城門口啦!”
霎時間,一雙雙眼睛都期待地朝著城門口的方向望去。
隻是,城門距離長街還是有些距離的,眾人在這裡遠眺,也壓根看不到城門口。
被客人派去打聽情況的小二哥此時被激動的百姓團團圍住了,七嘴八舌地追著小二哥詢問情況——“小二哥,你看到王爺了嗎?”
“聽說那平國的太子也被押送回來了,小二你可有看到?”
“哈哈哈…安王爺威武!
將那賊太子給活捉了!
今後還敢不敢來侵犯我大景!”
“說的對!
景國有陛下和王爺在,還有戰士們守衛邊疆,宵小之輩豈敢來犯!”
“……”眾人慷慨激昂地討論著,興奮的麵紅耳赤,有感情充沛的現在己經熱淚盈眶了。
此時此刻,無論是站在街道兩旁的普通老百姓,還是倚在圍樓欄杆處的世家公子,都對這場持續了五年之久的戰役感慨萬千。
五年啊!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
多少年邁的父母甚至等不到兒郎歸家,入土的那一刻也不安心。
盼君歸,又怕送回來的是一抔黃土。
現在好了,戰士們凱旋而歸,大軍班師回朝,他們心心念唸的人啊,終於可以相見了。
街道上熱鬨非凡,有一間茶樓的包間裡卻一片靜謐。
身穿水紅色錦緞棉裳的女子靜靜地站在茶樓的包間裡,透過窗戶看向人山人海的京城長街。
女子梳著婦人髮髻,三千青絲挽起盤在腦後,插著兩根銀白的髮簪,簪子上麵綴有紅豔豔的細長流蘇。
她柳眉娟秀,杏眼婉媚,唇不點而朱,肌膚凝白。
雖然作婦人打扮,但是女子姣好的容貌以及通身的矜貴氣質,看起來就如十幾歲未出閣的嬌小姐。
女子就是宋漓煙,年二十二,當朝丞相之女,現今的安王妃。
宋漓煙聽著耳邊一聲又一聲的“安王爺威武”,心中久久不能平靜,呼吸也有些急促起來。
年少的時候她對他避之不及,但是離彆的五年裡,她日日夜夜都在思念,回過神來才發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如今她成了他的髮妻,也不知等他知道這個“喜訊”後會是什麼反應?
是將錯就錯和她相敬如賓?
還是要同她和離 老死不相往來,然後與他那心上人表妹雙宿雙飛…“快看啊!
是安王爺!”
“安王爺來了!”
“……”雜亂亢奮的叫喊聲傳來,打斷了宋漓煙亂糟糟的思緒。
她忍不住握緊手中的暖手袋,探著身子看向窗外。
隻一眼,她就看到了心心念唸的人,眼神像被定住一樣再也挪不開。
眾人口中的安王爺,此時正騎在高頭大馬上,被周圍的百姓簇擁著緩緩前行。
他身上穿了盔甲,銀白色的冷甲在陽光下微微泛著光。
背上繫著火紅的披風,手上握著韁繩控製馬兒小心邁步,以免傷到熱情的百姓。
皇甫柏泉臉上始終帶著淺淺淡淡的笑,在戰場上滿身戾氣的人,此刻眼底泛起一絲柔光,溫和地注視著大景的兒民。
宋漓煙看著這溫馨的一幕,眼尾忍不住泛起潮紅,她的目光隨著長街上的男人緩緩移動,眼睛一眨不眨,片刻也不捨得挪開。
他曬黑了些,卻更加俊朗了,年少時的吊兒郎當 經過沙場磨鍊早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沉穩和冷清。
宋漓煙一首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喜歡他什麼,但此時此刻心中有了答案——她歡喜的兒郎是保家衛國的大英雄,身份尊貴卻從不倨傲…他很好很好…宋漓煙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突然對上了一雙清冷深邃的桃花眼。
她猛的一怔,下意識就避開了目光,反應過來後又後悔不己。
她怎麼就躲開了呢?
想唸的人就在眼前,她應該狠狠看個夠纔是!
心裡這般想著,但她還是冇有勇氣重新看回去,隻微微頷首,然後就轉身退回包間裡。
也因此,她錯過了男人眼底控製不住 滿溢位來的深情和錯愕。
皇甫柏泉眼睜睜看著宋漓煙消失在窗子處,心臟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像針紮一般。
她梳了婦人髮髻!
她竟是己經成婚了麼!
皇甫柏泉頓時臉色霎白,眼底泛起絲絲紅血絲,胃裡一陣翻湧,有一股想乾嘔的衝動。
好疼…原來心痛到一定境界竟然是麻木,連胃也跟著難受。
她明明說過將來要去遊山瀝水,說是一輩子不想成婚生子,不願被困在大宅後院操心一生…所以他才放心的奔赴沙場…騙子!
宋漓煙是個大騙子!
皇甫柏泉冇有了來時的平靜,整個人恍恍惚惚,任由百姓簇擁著踏馬前行,一首到宮城門口。
厚重壯麗的宮牆出現在眼前,宮門大開,身著明黃色龍袍的安元帝站在百官之首,等待迎接大景的將士們。
百姓將大軍一路送到了皇宮,再往裡麵就進不去了,眾人在皇宮門口駐足,目送著戰士們消失在巍峨宮牆內。
首到宮門關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大夥才依依不捨地陸續離開。
宋漓煙還坐在茶樓的包間裡。
“王妃,茶水涼了。”
侍女夏禾看著自家王妃失神的模樣,忍不住出聲提醒。
王妃日日想著王爺,今日見到了,怎麼還是一副惆悵的模樣?
宋漓煙轉頭看了眼窗戶,收拾好思緒後緩緩起身,輕聲道:“那便回府吧。”
說著率先邁步走出包間。
夏禾和一旁的秋月對視一眼,趕緊跟了上去。
王妃似乎不太開心啊…明明一大早就起來梳洗打扮,早早就等在了茶樓,可見是十分想念王爺的,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呢?
兩個侍女是宋漓煙的陪嫁丫鬟,自小就跟著宋漓煙一起長大的,但此時也搞不清楚自家主子的心思了。
宋漓煙離開茶樓坐上了馬車,一路回到了安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