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2章:你還冇資格跟我對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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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穀幽冷清寂。

山洞上有積雪凝化成水,順著冷冰冰的石壁,“啪嗒啪嗒”地流下來。

麗酥衣甚至還能聽見那惡狼的涎水之聲。

她一貫被養在深閨,何曾見過這般凶猛的野獸?單單隻看那惡狼一眼,她那被凍得僵硬的雙腿頃刻間便癱軟了下去。

少女哆嗦著,凝望向身側的男人。

與她截然不同的,一旁的沈蘭蘅看上去竟分外優哉遊哉、遊刃有餘。

看得麗酥衣不禁問出聲:

“洞口便是惡狼,沈蘭蘅你……你不怕麽?”

她都怕得連聲音都在發抖。

他笑了笑:“不怕啊。”

見他這般輕鬆,麗酥衣在心中安慰自己道,沈蘭蘅如今用的是沈頃的身子,沈頃武功蓋世,沈蘭蘅或多或少也會些武藝,趕跑一隻野狼對他來說應該不是難事,嗯。

沈家的人一時半會找不到他們。

偌大的山洞內,也隻剩下她與沈蘭蘅兩個人。

即便麗酥衣對入夜時的沈蘭蘅並冇有任何好感,但此時此刻,於這樣一頭凶猛的野獸麵前,她若是想要活命,就隻能寄希望於他的身上。

沈蘭蘅迎上她滿帶著求救的目光。

此時此刻,他竟還有心思同她打啞謎:“知道我為什麽不怕麽?”

“不知曉。”

對方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寂靜幽冷的山洞裏,她與那惡狼無聲對峙著,聞言,麗酥衣小心翼翼地往沈蘭蘅那邊側了側身子。

她擔憂自己動作太大,因此驚動到那頭野狼。

沈蘭蘅卻像是偏要故意逗弄她:“近些。”

他的氣息溫熱,輕撲撲一層,嘴唇幾乎要咬住她的耳朵。

“這種狼,你未曾見過麽?”

“未曾。”

麗酥衣提心吊膽著,如實地搖頭。

對方的笑意在她耳畔盪漾開來:

“這種狼呀,性子怪得很,平日裏捕食獵物,都是單個單個地吃,從不貪多。等他吃飽了,就會自己走了。”

說到這裏,男人忽然頓了頓聲。麗酥衣隻見著,他懶散地垂下一雙鳳眸,眼神之中,似乎傳達著某一種暗示。

她一愣,旋即反應過來:

——沈蘭蘅這是想要她去送死!!

待那隻餓狼饜足地飽餐一頓後,便不會再對他下手了。

原來並非是見死不救,而是從一開始,便不想救。

瞧著她眼中的驚懼與絕望,沈蘭蘅伸出手,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鼓勵她去羊入狼口。

“去吧,小獵物。”

她死死攥住了男人的袖擺。

夜色之下,少女本就白皙的一張臉,此時更是嚇得煞白如紙。她的雙肩發抖,清澈的眸光亦在劇烈地打著顫。

“沈蘭蘅,沈蘭蘅……”

她一聲聲喊著他的名,似乎想要喚出他的良知。可無論麗酥衣喊了多少聲,對方依舊是不為所動。

莫說是抬頭看一看她了,對方竟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不是沈頃。

他並非良善之人,甚至,他都冇有多少良知。

麗酥衣感到一陣絕望。

似乎瞧出了她麵上的驚懼,那野狼愈發興奮,磨好了鋒利的爪牙,隻等著飛撲過來。

將她的身子撕開,再血肉模糊地吞入腹中。

不。

不能坐以待斃。

就在麗酥衣思索著應當如何逃生時,那頭野獸終於失去了全部的耐心。眼冒精光的餓狼猛地邁開矯健的前腿,就這般朝著麗酥衣飛撲過來——

她再也忍不住,驚叫出聲。

有疾風撲閃過麗酥衣的臉頰,空氣之中,突然多了幾分清潤的蘭花香氣。那蘭香陣陣,撲鼻而來,下一刻她已然聽見那“獵物”痛苦的嘶吼聲。

麗酥衣睜開眼,嚇得躲閃到一邊。

那打鬥的聲響正是自洞口處傳來的。

原本側躺在石頭上、閉目養神的男人飛身不見,空氣中徒留下一道清冷的寒風,以及他身上獨有的蘭花香氣。麗酥衣環顧四周,發現與他一起不見的,還有沈頃平日裏佩戴在身側的那一柄長劍。

先前沈頃解下外氅時,曾將此劍取下來放在地上。

洞口外打鬥聲劇烈,撕心裂肺的狼嚎聲令她心中愈覺淒厲。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那匹狼終於停止了嗚咽,空寂的山穀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唯有這山風呼嘯,依舊吹刮著,拂過麗酥衣的臉頰與衣角。

安靜,死一般的安靜。

麗酥衣顫抖著手,從髮髻上拔出一根金簪,牢牢攥在手裏。

自洞口那一頭,傳來幾道有些粗重的鼻息,裹挾著滴答的水聲。

啪嗒、啪嗒……

像是猛獸那貪婪的涎水滴在地上。

月色照入洞簾的那一刻,她渾身變得愈發僵硬,也就在此時,一道頎長的身形遮擋住洞口外的月光。見狀,麗酥衣正攥著金簪的手鬆了鬆,心驚膽戰、劫後餘生……一時之間,她的心中湧上萬千情緒,五味雜陳。

鼻息是沈蘭蘅發出來的。

剛剛經曆了一場殊死搏鬥,他的氣息不甚平穩。

而方纔的那道啪嗒之聲……

麗酥衣目光往下移。

那不是涎水,而是血水。

是餓狼的血水。

沈蘭蘅倒提著劍。

殷紅的、散發著腥味兒的鮮血,正順著劍身緩緩滑落,最終“啪嗒”一聲,與地上的雪水融為一體。

驚魂未定,麗酥衣呆呆地望著那把正滴血的劍。

沈蘭蘅乜斜她一眼,並未多言,“咣噹”一聲將劍丟在另一邊。

那聲音刺耳,令麗酥衣的雙肩顫了顫。

緩了良久,她才終於找回些神思。

洞中無明火,周遭還是同先前一樣的冷寂,漫漫的風撫過冰冷的長夜,吹起他微揚的髮尾。

來時,沈頃戴玉冠、束高發。

適纔在山洞裏,沈蘭蘅亦是如此。

可眼前,男人頭上的玉冠已悄然不見,那束髮的髮帶亦不知所蹤。麗酥衣不知道洞外究竟發生了何事,她隻見著男人那一頭如綢緞似的墨發散開,正順著他的衣肩,極為乖順地垂搭下來。

乖順。

這個詞明顯與沈蘭蘅極不相配。

夜色下,男人略微仰起頭,從烏髮下露出那一點光潔的下頜。他本就生得白,如今放眼望去,沈蘭蘅麵上更是白得毫無半分血色。他不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倒還真像是附身在他人身體之上的鬼魂。

即便知曉了答案,麗酥衣還是忍不住問道:“那頭狼呢?”

他掀了掀眼皮,答得輕巧:“死了。”

石洞入口處不斷有積雪融化,連成一串串的水珠,啪嗒嗒往下砸落著。

她想起對方先前的話,一時間竟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

“所以你之前說的那些——狼吃飽了就不會吃第二個人,就是為了嚇唬我?”

沈蘭蘅重新靠回到那顆大石頭上,將她那件氅衣往自己腿上蓋了蓋,很理所當然地道:“不然呢?”

長夜漫漫,在這深山之中不找點樂子,多無趣。

麗酥衣:“……”

她彎下身,將先前掉在地上的金簪拾起,抖了抖其上的雪水,緩緩將簪子插入到髮髻之中。

待轉過身,對方已十分自覺地將自己安置妥當,將她的氅衣作被,靠在大石上休憩起來。

隻是……

麗酥衣被寒風吹得身上一冷,思索少時,還是朝他走了過去。

她未踩水,腳步聲很輕。可即便如此,沈蘭蘅依舊是察覺到了。

他睜開一雙精細的鳳眸,眼中泛著微冷的光澤,於這一片森森夜色之中打量著她。

麗酥衣避開對方的眼神,大著膽子碰了碰他的手臂。

然,還不等她用力呢,她的下頜就被人反手握住。

“做什麽?”

他微微眯著眸,眼神落在她窈窕的身段上,看著她被凍得通紅的臉頰,語氣中不免多了幾分促狹。

“投懷送抱?”

“你受傷了,”麗酥衣目光垂下,聲音平穩道,“我會些醫術,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沈蘭蘅仍捉著她的下巴,未鬆手。

見他眼底疑色,麗酥衣努力勸道:

“如若冇有及時處理,傷口潰爛,你這一整條胳膊都會廢了。”

廢的不止是你一個人的胳膊,還有沈頃的胳膊。

她暗暗腹誹。

果不其然,在聽見這句話後,男人的眼中閃過一寸思量。須臾,他終於鬆開手,任麗酥衣去檢查他的傷口。

傷得並不深。

她鬆了一口氣,幸好幸好。

手邊冇有包紮之物,麗酥衣想了想,又從發上取下那支金簪來。隻聽“撕拉”一聲,她已撕扯下一片乾淨的衣布,緩聲道:

“興許有些疼,你忍一忍。”

話剛說完,她就後悔了。

沈蘭蘅與沈頃共用著一副身子,而沈頃又常年在外征戰,刀劍無情,難免受一些大大小小的傷。如今眼下這一點小傷口與那致命的劍傷相比,著實是微不足道。

可即便如此,她卻仍死死按住對方的手臂,不給他任何可以抽走的機會。

麗酥衣低垂下頭,耳畔的烏髮也柔柔地垂搭下來。不知不覺間,外頭的月光竟明亮了些,泠泠一道清風將月色送入洞簾,無聲地落在少女白淨的臉頰上。

她包紮得細緻,手指纖柔,輕輕拂過男人的手臂與手背,徒留下一道若有若無的花香。

沈蘭蘅懶散地掀起眼皮,望向她。

隻見她目光溫柔純淨,那眼神之中不摻有任何雜質,就像是真在為他的傷口、他的胳膊而擔憂。她的動作小心謹慎,生怕再度觸碰到他撕裂開的傷口,終於,麗酥衣手指微繞,在他的手臂上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待做完這一切後,她才發覺——沈蘭蘅不知在想些什麽,正盯著那個蝴蝶結怔怔地出神。

她抬了抬手,喚回對方神思。

“沈蘭蘅?”

“……”

男人垂眼,目光落在她乾淨溫柔的臉龐上。

“我包紮完了,你休息罷。”她也該滾到一邊睡覺了。

不等她剛站起身,腰間忽然一道力,對方竟徑直攥住了她的腰身,不由分說地吻了下去。

“你——你……唔……”

她下意識拍打著對方的肩膀,但這一次,沈蘭蘅對她並冇有接下來的動作,男人隻將她按在石壁之上,閉著眼、用力地吮吸著她口齒間的香氣。

他吻了許久。

吻到麗酥衣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對方纔終於鬆手。

她有些站不穩,歪歪倒倒地往後退了幾步,扶住石壁。

沈蘭蘅扔過來一樣東西。

她伸手,下意識地接住。

竟是先前從她這裏搶走的氅衣。

麗酥衣一愣,再抬頭時,男人已側過身,背對著她。

隻留下冷冰冰的一句話:

“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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