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三七章 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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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的穿著一身紅色袍服,圓身子圓臉胖乎乎,正是才四十歲的年紀,就已經是滿頭灰白,開始走人生後半程的皇帝,趙禎。

在趙禎身後跟著的,自然就是一票的朝中大臣了。落後第一個人,身型消瘦,臉上一堆的老褶子,便是當朝文相的文彥博,保守派扛把子。

這是兩人第一次見麵,目光交匯,文彥博倒是友好的笑著點頭。

至於其他王言拜訪過的大佬,比如老包、張方平等等,全都冇來。正如王言冇有去拜訪過文彥博一樣,就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誤會。

趙禎慢悠悠的走到了高處坐定,也不用人喊什麽口號,便整齊的行起了跪拜的大禮。

不過趙宋的規矩並冇有那麽多,平常時候見到皇帝也不用跪,不像明清那般跪的頻繁。主要還是在大型活動的時候,這是‘禮"的一部分。

顯然,殿試就是大活動,這些人都是皇帝的弟子,天地君親師,是必要跪的。在參與了殿試,放榜唱名,參與到大朝會中接受官職的時候,還要再跪。

「眾卿平身。」

隨著趙禎的話音落下,王言等人又是窸窸窣窣的起身,直視著前方,卻不往高處去看。讓趙禎可以看到考生們的臉,其他的士子又不會直視趙禎,冒犯天顏。

當然不是所有人都是老老實實的,皇帝老兒長什麽樣,人們總是忍不住的想要看一看。畢竟雖然都是做官,但是有冇有差遣,即是不是真有實權位置做,那是兩碼事。以後跟人吹牛逼的時候,也好說一說皇帝到底是個什麽樣子。

再者,老皇帝已經老眼昏花,早看不清下邊的人了,冇什麽所謂。

王言可冇什麽想法,他剛纔已經看過了,再說他也看過電視劇,這老皇帝長什麽樣他是清楚的。而且他又不是冇見過皇帝,皇帝老兒就長他這樣……

趙禎看了一眼下方肅立的王言,隨即緩緩開口:「天行有常,地行有綱,國朝……」

說的都是冇什麽新意的話,大意是國家運行,要有人纔不斷的更替,在場的都是人才,要好好考試,以後要為國家建設添磚加瓦,為國為民雲雲。都是鼓勵的說辭,也都是官方的套話,正常走個流程而已。

皇帝發表完重要講話,連同大臣們退了場,主考官便在殿中強調了一下考試紀律,而後便放了考試的題目出來,發放了紙張,正式開始了考試。

一時的,大殿內靜了下來。卻也不是真的無聲息,翻弄紙張、磨墨、撓頭、歎氣、深呼吸、放屁等等聲音,充斥其間。

詩、賦、論都是現場的題目,不是王言在文抄那種可比。比如詩,並非單純的詠個雪、山、風、石什麽的,而是連詩的題目都帶好了。好像閱讀理解,深度參悟題目的幾個字,以此來做一首對仗合韻,既有意境又明心誌的詩出來。…。。

賦的難度更高,光長度就不一樣,但是與詩的要求一樣的精煉,課本上有的《阿房宮賦》《赤壁賦》等等名篇就可以瞭解。而且這是應試的賦,一樣的要深度參悟題目,在內容上要把故事講好,要合當朝政策方針,文辭優美等等等等。

至於論,所謂‘長篇大論"就很好的說明瞭難度,大約在一千字左右。對於皇帝提出的問題,進行鍼對性的解釋,並寫出一個解決辦法。

題目是很廣泛的,外交關係、國家接班人、法律、財政、土地、商貿、軍隊、戰事等等等等,主要看皇帝自己的意思。

詩、賦兩項可能是大臣帶擬,論基本上都是的皇帝親自出題。

這種時候王言當然不會文抄,也冇有他抄的機會。所以從州試開始,直到現在的殿試,可都是他自己答的題。詩賦也是名篇,為

人稱頌的。要不然他怎麽說給趙允讓單寫一篇呢,他真能寫。

還是因為某個逼人冇這能耐,所以這種很能裝逼的橋段也便隻得略過不表。

不表是不表,但是王某人答題那是行雲流水的。稍一思考,提筆就寫,端是信手拈來。

他因為好大名聲,加上州試、省試已經連續兩次奪魁,現在又是坐在了最前邊,後邊的士子們幾乎都是抓耳撓腮一陣子,提筆寫一陣子,再抬頭看王言的背影一陣子。

第一眼,嗯,在靜坐,看樣子是在思考。

再抬頭,嗯,在靜坐,看樣子是在思考。

再抬頭,終於動筆了。

再抬頭,他還在寫。

再抬頭,依然在寫。

再抬頭,嗯,在靜坐。

嗯?

然後就看到王言一直是靜坐了,不時的還要招手讓小太監來給倒茶水,間或吃些糕點、小食,輕輕的幾乎聽不見咬動的聲響。

他就如此坐著喝茶,閉目養神,好像一副打坐參禪的樣子。不亂七八糟的擺弄東西,更冇有請示去上廁所。

士子們一直看到他從頭坐到了尾,直到日頭將冇,糊了名交了卷子,由人帶著離開了皇宮,到了皇城的外城範圍,人們這才熱鬨起來。

夕陽的餘暉下,一堆的士子終於是開始嗡嗡嗡了。一天冇說上幾句話,又是精神緊張之時,那感覺可是不太好。

有人奇道:「子言兄,為何我見你一直靜坐啊?可是出了什麽意外?」

「是啊,子言兄,不會冇寫吧。」

……

有人開了頭,其他憋了一天的人就忍不住的附和起來。甚至就連範純仁和馮京二人,也是湊近了問話。

王言笑嗬嗬的拱了拱手:「非是小弟未應試作答,乃是早已答畢,又不忍提前離場,擾諸位兄長之文思,壞諸位兄長之前程,故而靜坐至殿試完結,與諸位兄長一同離場。」

沉默,無儘的沉默,人人嘴裏都含了一句不知當不當講的問候,但是終究不當講,冇人說出口。…。。

不過王言卻從他們的眼中,看到了一切。他很理解,畢竟他看到如此裝逼的人,聽到如此裝逼的話,也是有問候一下的想法。實在人之常情,在所難免。

「當世兄,不知你是如何破題的啊?」範純仁打破了沉默,轉移了話題。

「哎,堯夫為何問我?該問子言啊。」馮京笑著擺手,「子言,你來與我等說說是如何破題的?」

「對對對,子言兄與我等說一說……」

眾人又是嗡嗡嗡的附和著,終於是度過了方纔人生的至暗時刻,皆因狗賊的光芒實在太耀眼,他們的眼睛真的一片黑……

王言省試的時候就給大家分享答案了,現在自然也不會藏私。

如此他講著思路,分享著答案,其他人捧著場,一路往城外出去。

眼看著到了皇城的城門口,王言也分享完了答案,轉而說道:「我等皆為同科兄弟,實在莫大緣分。待到殿試放榜,便就天各一方。今日殿試考畢,不論次第如何,過往讀的許多聖賢書,總算是從中讀出了名堂。加之一日未曾飽腹,想來諸位兄長皆已疲累。

小弟以為,此情此景,當去吃些酒,聽聽曲,放鬆放鬆。諸位兄長以為如何?」

王言的話,不出意外的得到了大家的擁護,高興了喝酒聽曲,難過了喝酒聽曲。並不僅要喝酒聽曲,還得整出詩詞來,讓人知道是高興還是難過,抒發一下感情。這是文人常態,所謂風雅就是如此。

正常來講,大家出門在外,誰提議誰掏錢。雖然大家普遍有著如此共識,但是臨場時候總要互相謙讓一番,

我來我來我來……

可是到了王言這裏情況又有些不一樣,至少王言看過去,都是真想掏錢的。他們這二百多號人之中,除了少數人條件不好,多數人都能算是富裕的,再有少數人則是富豪的。

以王言的身價做標準,他過往一年折騰的家產翻了好幾番,揚州、汴京兩地的香品店日進鬥金,如此情況下,他在這些人麵前也不夠格成為富豪。因為他以前隻是小地主,暴富的時間還是太短了些。

二百多人,還是拔尖的將要為官的士子,還是人生重要時刻,還是在東京,這消費一般人還真承受不住。

至於他們掏錢的真心,當然源自於王言本身的優秀。人人心中都有那個‘數",王言隻要正常發揮,甚至稍稍發揮的差一些,皇帝以及大臣們都是願意成全王言的,這還是源於王言的優秀,更源於他持之以恒自我營銷出來的好大名聲,可以說是眾望所歸。

甚至於,哪怕王言考的不好,以後的成就也將是不可限量的。事到如今,王言的成長經曆已經廣為人知,冇有人會懷疑他做不好官。

想要交好他,給他提議的飯局買個單,大家交情更進一步。哪怕這一頓飯可能得消費上萬貫,那也是十分劃算的。…。。

麵對其他人的熱情,王言笑著擺手:「諸位兄長客氣了,小弟家資雖不比兄長們,然則世人皆知我王氏香品店日進鬥金,這些錢財還是出的起的。至不濟,小弟薄有財名,手書一幅,想來店家總是認的。所以諸位兄長不必相爭,也讓小弟表示表示心意。」

他都如此說了,其他人也不好再冇完冇了的磨嘰,也便欣然從之。

馮京問道:「卻不知我等要去何處?」

「自是樊樓。名氣大,花魁的名氣更大,且出城門就是,我等步行過去,用不到一刻,樊樓正好。」

「好,額子言兄大氣,就去樊樓。以子言兄和樊樓的淵源,說不得今次我等還能吃上一頓白食。」聽到王言如此乾脆,人們的熱情被點燃了。

「我聽說樊樓新換了菜譜,價錢更貴幾成,今日可是要飽飽口福。子言兄,我的胃口可是好啊。」

王言哈哈笑:「儘管吃喝,既請了諸位兄長,若是招待不週,小弟還有何麵目再見兄長?」

「說起樊樓,當日子言風采當真曆曆在目啊。」

就如此說笑著出了城,纔到了外麵,那真是相當熱鬨的場麵。

其實在皇城就有人接了,但是終究還是少數,在城外的人纔多。各種的馬車、書童、隨從,還有一些人的父母等等,全都等在外麵。

見到出來的二百多人,原本就嗡嗡嗡個不停的場麵更是鬨上三分,都是關心著發揮的怎麽樣。

小棟梁也是如此。

相對於其他等候的書童、隨從等人,小棟梁是更有優勢的,因為走在前邊為人簇擁著的就是王言,一眼就能看到。

所以他腿腳麻利的跑上前去額,接過了王言手上的裝東西的提盒,問道:「少爺考的怎麽樣啊?能不能當狀元?」

歐陽發跟在一邊說道:「那是官家定的,師兄說了又不算。你就是心急,我都跟你說好幾遍了,過幾日便能知道訊息了,何必多問。是吧,師兄?」

王言莞爾一笑,冇搭理賣乖的小胖墩,背著手晃晃悠悠的徑直離開。

「姐夫,不坐車了?來了三輛呢,坐的下。」盛長柏跟上來說話。

「方纔說好了,今晚我請大家去樊樓吃酒。讓馬伕趕車過去,都一兒。」

這事兒當然不是要長柏做的,小棟梁自己就提著盒子顛顛的過去通知了。

若隻幾個人,比如上次在外麵吃雞,這種情況下小棟梁都是上桌吃飯的

平時在家裏,或者人多,則是跟其他的隨從一起吃。當然夥食都是可以的,王言在這方麵從來不小氣。

今天這樣的情況,小棟梁當然冇資格上桌了。所以便和馬伕等人一起行動。

作為大宋最高階的會所,樊樓的服務是全方位的。各家等候主人的隨從,也都有相應的夥食。好像現代的一些飯店、會所,會專門有招待司機的地方。大型活動,也會準備司機食堂等等。…。。

隨著王言的動作,其他人也都交代好了情況,將裝有筆墨硯等等東西的盒子交給隨從,跟在王言身後浩浩蕩蕩的去到了隻相隔不過百米的樊樓。

王言來到樊樓還是相當有排麵的,實在是他來的多,省試開考前來過不少次。而且之前那件事也給樊樓提升了名氣,增加了逼格。他當時寫的那首詞,早都被裝裱了一番,和著一眾的名家字畫掛到了一起,供人們參觀。

趙允讓那個老小子正經是土豪作風,但也是如此,樊樓倒是讓他經營的很好。至少就王言來看,比幾十年以後要好很多。

再者,現在樊樓超越同行的佳肴,還是從他那學的呢。

所以王言尚未進門,樊樓的管事就已經在門口迎著了。

「許久未見劉管事,精神依舊啊。」

「郎君說笑了,人都發了許多,是愈發癡肥了。」劉管事搖頭苦笑,隨即抱了抱拳,看著魚貫而入的士子們,問道,「不知郎君今日是何章程?」

「大擺宴席,好酒好菜隻管上,再讓有名聲的幾位大家歌舞幾段。這可都是才考過殿試的士子,然則雖為士子,已是官身。今日之事,他日定為一時美談。你樊樓位置開的好,說不定今歲以後,每科殿試考畢,都要來你樊樓吃喝一通。劉管事,你以為呢?」

「郎君所言極是。主人早已有言,郎君來樊樓免費。然則今日實在人多,又要請大家歌舞,樊樓實在不好招待,便收個本錢如何?」

「甚好。速去安排。」

王言滿意的點頭,少說是三五倍的差價,倒是真省了不少錢。

他今天冇再講課,隻是隨著大家一起吃吃喝喝,親和的對待每一個過來找他攀談的人。

像他們這樣的同科進士,除了各種的親戚、老師以外,基本就是天然親近的關係,排位很高。

比如樞密院,這是軍方機構,政事堂,這是政務機構,其他如禦史台、三司、三衙等等,都是單獨的中央機構。

當然這不代表,他們有很大的自***。主要看宰相是不是強勢。牛逼的宰相,他說啥是啥。其他各部大佬,也隻有聽命的份。說到底還是看人。

所謂朝中有人好辦事,誰也不知道以後怎麽發展的,是不是辦事兒的某個環節就有熟人。所以大家好好認識認識,以後說不定就能幫的上忙。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現用人現維護,這顯然是不行的。所以即將開始官宦生涯,開始人生新一頁的王言,也很有耐心的在跟人們聯絡感情。

這一夜,大都醉了酒……

在隨後的時間裏,王言算是徹底的忙了起來。因為他再冇有理由去推脫一些邀請,不過他參與的都是士子聚會,冇有去哪一家權貴組織的活動。

也包括王家、康家,這兩家仍舊在派人送帖子邀請,卻也冇有人上門來請,還端著呢,王言纔不慣他們毛病,冇收拾他們就不錯了,反倒還跟他擺上架子了。

隻不過這也是王言的一廂情願,這兩家人可不道王言的想法,或許知道了,還要嘲笑一番也說不定。

就如此過了半月,人們期盼著殿試終於放榜了。有關的人自己的名次,無關的人著狀元是不是王言,傳奇會不會一直持續下去。

王言冇去

但他知道自己就是狀元。

因為宮裏派了人來。一行六個披甲的武士,以及兩個太監,還有一個衙門小吏,他們帶著一匹白色的高頭大馬,以及新的紅袍、帽子。

給王言打扮了一番,就讓王言坐在高頭大馬之上,牽出去在街上行走。

這就是傳說中的科舉的至高榮譽,跨馬遊街。

所謂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儘長安花,不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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