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死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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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升城,薛府。

細雨綿綿的季節,雲霧繚繞。

薛白袍看著陳樓煙的血書,雖然半生征戰沙場,早已過了知天命的年紀,但是此刻還是手不斷的顫抖著,鼻子也有些酸楚。

礙於薛覓帶著三個少年在旁邊,纔沒有把心底所有的情緒全部釋放出來。

久久之後,看向薛覓,怒其不爭的語氣說道:“因為你的任性,還要發生多少事情!”

在薛白袍心中,陳樓煙就是自己的孩子啊,經曆老年喪子之痛,現在已經是萬箭穿心,一下子癱軟坐在了椅子上。

薛覓紅著眼圈,想哭又使勁憋著,鼻子一抽一抽的,三十歲出頭的薛覓此刻好像一個小女孩,也許是因為陳樓煙的戰死,也許是因為自己已經整整十五年冇有回到家中了。

委屈,痛楚,不甘,倔強,折磨著薛覓的內心。

木蘭和狸寶一人一邊,緊緊的抓著薛覓的手,江流最早慧,知道現在不是傾瀉情緒的時候,問道:“薛將軍,陳叔父在兩封信上都寫了什麼?”

薛白袍痛惜的神情說道:“樓煙每一百天隻能用一次‘匠心傳世’的血承陣法,所以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探得情報的。

前段時間在玄州和長安附近發生的事情,樓煙認為有內在的關聯。

並且推測銀歌、嵐、殺害齊祀陸的影者、還有這個劍客,都是不死之身。

至於銀歌和嵐的容貌可疑,不是因為什麼幻境以及食山飲水,而是很有可能是他們死去之時的容貌。

他們不能說出自己已死,是因為受到‘咒之真相’的咒印力量的限製,如果說出自己知曉的事情,或者推測背後之人的身份,身體就會石化,然後保留意識墜入永恒的黑暗,受無限輪迴之苦。”

木蘭:“好詭異啊。”

薛白袍:“的確很詭異,已經死去的人,怎麼可能死而複生呢?”

江流:“這個劍客的身份,陳叔父是如何發現不對勁的。”

薛白袍:“那大概是兩百年前,樓煙身為靈物曆經風雨修行的時候,以一隻木燕的視角看到的事情。”

眾人聽聞皆大驚,狸寶:“兩百年前!”

薛白袍:“不錯,如果樓煙的情報真實,那個劍客確實是兩百年前南北朝時期的人。”

江流:“兩百年前發生了什麼事情?”

薛白袍小心的把信件摺疊好,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說道:“我祖上世代習劍,有家傳的劍法‘江南’,吳越地區無人能敵,有一天我的太爺爺遇到有人上門比劍,是一個老者,他的名字叫武歸微。”

江流:“武歸微?是那個劍客劍法的名字。”

薛白袍:“是的,但是一開始我太爺爺並不知道這個老者的來曆,隻以為跟之前無數上門比劍的人一樣,所以就隨意的在門口跟他切磋起來。

這個老者的‘歸微’劍法同樣天下奇絕,但是在比劍的過程中,武歸微竟然主動求死,死在了我太爺爺的劍下。”

木蘭:“為什麼呀?”

薛白袍歎口氣又接著說道:“武歸微年輕的時候,頓悟了‘歸微’劍法,並收留了一個因為戰爭而流浪的鮮卑族孤兒,那個孤兒叫十六如約。

十六如約天賦出眾,武歸微把所有的劍法教給了他,並希望他可以成為一代受人敬重的劍客影者。

但是可惜這個十六如約性格驕橫,傲縱成性,到處跟人比劍,並且還不留餘手,很多影者都死在了他的劍下,這些影者們的家人和師父徒弟們便請求我太爺爺殺掉這個蠻橫的禍害。

我太爺爺為了影者世界的安寧和有序,答應了這些人的請求。

十六如約終究隻是一個敢做不敢當的年輕人,在麵對比自己強大的敵人時,逃避失約了。

武歸微知道了自己弟子闖下大禍,愛徒心切的他來到南升城替弟子接了那一劍,臨死之前求我太爺爺放過十六如約一次,並想以自己的死感化十六如約,讓他從此成為一個真正的劍客影者。”

江流:“可是十六如約辜負了他的師父,是嗎?”

薛白袍:“是的,十六如約聽聞師父替自己而死,更加瘋狂的找人比劍,想要有一天站在‘江南’劍法的對麵,並且以他師父的姓氏冠於自己,從此改名武如約。

最後的結局是,因為在並非正道的劍法之路上越走越遠,武如約最終走火入魔,大腦受創,將自己和劍融合而死,從此,‘歸微’劍法也失傳了。

如今根據樓煙的情報來看,應該是兩百年前的武如約被複活了,並且擁有了不死之身。”

狸寶聽完所有的前因後果,緊緊的握著拳頭,嗜著淚水說道:“武如約!我一定要為陳叔父報仇!”

聰明的江流看到桌子上的另一封信,也被薛白袍小心仔細的安置好,心想正好藉著這個機會緩和一下薛白袍和女兒外孫的關係,問道:“薛將軍,那另一封信上寫的是什麼呢?”

薛白袍聽後一怔,眼神躲避著,說道:“你們自己看吧。”說罷就神情悲痛的離開了房間。

江流上前打開被小心摺好的信件,念道:“義父,這是我給你寫的最後一封信了,從此以後我無法再每年回南升看望你,不能為你送終,請原諒我。

我最擔心的是薛覓和狸寶,原以為我可以一直代替你們保持互相之間的聯絡,等狸寶加冠禮的時候帶他回薛府,現在我也做不到了。

最後你一定要答應我放下心中一切可笑的堅持,讓薛覓和狸寶回到薛府,讓狸寶喊你一聲外公。

這樣的結局,是我自己的抉擇,請您不要責怪任何人,也不用為我悲傷,十五年的人間之旅,很值得。”

江流唸完信上的內容,抬頭看時,薛覓和狸寶一對母子已經是淚流滿麵,木蘭同樣不斷掉著淚珠,在木蘭心中,總是為彆人著想的陳叔父,即便到了生命最後一刻,都還說那麼多對彆人的擔心,卻從來都不想起自己。

此時,後院裡的薛白袍也終於釋放出來自己壓抑的情緒,大喊一聲,將手中的劍刺向了後院裡的假山上。

北武揚,南白袍。

跟花武揚齊名的薛白袍,雖然現在已近花甲之年,但是畢竟是曾經在戰場上單人擊敗巨靈的頂尖影者。

怒氣沖天的薛白袍,眼神緊緊盯著假山上晃動的劍身,隻等武如約前來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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