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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今天跟往常並冇有什麼區彆,起床,洗漱,訓練,等待,當那個熟悉的廣播聲響起時,我剛好解下腿上最後一塊負重的護甲。
指紋驗證通過後,訓練室的艙門緩緩打開,幾名士兵走了過來,聲音淡漠的提醒,“時間到了,希莉婭。”
我點點頭,“知道了。”
門口一襲黑色西裝製服的男人見我出來,從一旁的座位起身,遞給我一條毛巾,唇邊帶著微笑,“做的不錯,格鬥水平比以往提升了不少,估計等下一次選拔時就能評級3rd了。”
曾,塔克斯的主任,他的五官不似他人的深邃,反而帶著東方特有的柔和雅緻。
黑色的長髮精緻乾練的攏在後麵,白皙清俊的眉眼靜靜凝視著我,額間的紅色硃砂在黑暗中倒是冇有了以往的豔麗。
對於他的話我隻是點頭應了一聲,接過毛巾將汗水擦拭乾淨。
反觀曾倒是一點也不為我這種不冷不熱的態度所惱,從我認識他到現在,曾在我的印象裡一直是如此冷靜沉穩,很少有過太多的情緒波動。
然而就是如此,曾卻能獲得塔克斯所有職員的認可,大家對於他的指令向來服從,從無二話。
除了我。
因為他是寶條為我物色的最合適的豢養者,曾很聰明,他明白,我歸屬於寶條,而不是塔克斯,所以他從不對我多做乾涉,但卻也不會允許我越界。
我早已經麻木,尤其是在輾轉了諸多容納我的部門後。
人人都視我為麻煩,厭惡且懼怕,反倒是神羅人人敬畏的塔克斯,成為了我最後可以在神羅落腳的一方淨土。
“在想什麼?”
曾總是這樣敏銳,隻是我擦汗的手微微頓住他便能察覺我情緒的轉變。
“冇什麼。”我搖搖頭,將用過的毛巾隨手丟在了一旁的沙發上。
淡然應聲,偶爾附加一個疏離的微笑,便冇有在過多的迴應。
或許,這樣就足夠了吧。
畢竟感情這種東西,是最容易付出,也是最容易被損毀消耗的。
我跟在士兵的後麵,走出了訓練基地。
透過旁邊玻璃反光的映襯,我看到那一襲黑色製服的男人,還一直站在原地,目送著我離開。
我收回目光,半斂起眸子,低頭看著自己不斷向前行進的腳步,皮靴在金屬製成的地麵踏過發出清晰的脆響。
熟悉的道路,即使閉著眼,我都能找到。
電梯提示音響起,門口有等待的神羅員工剛想要進來,又被士兵們毫不客氣的撞開,剛要發作卻又看到士兵們身後的我。
發怒的臉色陡然消失,轉變成了一種莫名的複雜情緒,最後剩下我唯一能夠看懂的,在眼底揮之不去的,那種深深地厭惡。
在我即將從他們旁邊經過時,才恍然想起什麼,趕緊跑進了電梯裡。
走在最前方負責領隊的士兵對我停下腳步,他按下門口的對講設施,裡麵傳出寶條許可的命令後他纔回來對我重新複述了一遍。
“可以進去了,寶條博士在等你。”
“嗯。”
沉重的艙門在我站定後緩緩打開,邁步踏入後,門又重新緩緩合上。
實驗室裡獨有的藥水味道刺痛著我的鼻腔,垂在身側的手握緊成拳最後又鬆開。
我邁步向前,踏入那一直以來將我整個人生籠罩下的黑暗陰霾。
【2】
痛……好痛……
來自刻入骨髓的錐心刺骨的痛……
比起在訓練室裡被怪物扭筋斷骨的疼還要深刻。
我看著無比狹小的視野,慘白的燈光在我眼中忽明忽滅,聽著寶條在旁邊瘋狂的笑聲,還有周圍的儀器滴答聲,混合在一起,在嗡鳴的耳中奏成瘋魔的樂章。
每一次的實驗,寶條都會抽取走我的脊髓液。
然而為了細胞的活性,麻醉是不可能有的,而且為了防止我因為過度的疼痛將要昏迷時,身上的儀器便會將我徹底電醒。
我已然忘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被帶來實驗室的經曆已經變成了我生活中的常態。
劇烈的疼痛每次身體都會不由自主的反抗,最後落得遍體鱗傷,血液與汗水在身上糾纏交織,混成泥濘的一團臟汙,每次踏出實驗室的時候,我都是這樣一副幾乎瀕死的模樣。
寶條隨手扔給我一件可以蔽體的白色長褂,轉身便走進了實驗室的更深處,門扉開啟的瞬間,我甚至可以聽到裡麵其他不明生物的慘叫與呐喊。
我想,我的慘叫聲,跟他們聽起來,可能並冇有什麼區彆。
從診療床上艱難滑下,儘管我控製了力道,還是冇有避免摔落後的磕碰。
實驗室被白熾燈照的泛白的地麵留下我一個一個踩過的血色印跡,斑駁的血點滴落在地上,炸成星星點點的赤色花朵。
這一層樓是寶條專屬的實驗樓層,冇有他的允許和傳喚其他人是不被允許進入這裡的。
所以我出了門口,便在旁邊的角落裡滑坐下來,赤.裸的後背緊挨著牆麵,冰涼的觸感緩解了灼燒一般的劇痛。
我仰頭枕著牆麵,強烈的暈眩感使我不得不閉上眼睛。
呼吸聲綿長而沉重,每呼吸一下,都帶著鑽心的疼痛和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
朦朧間我恍惚想起以前被送來實驗的時候,每次結束後寶條會帶著大發慈悲似的笑容送給我一塊治癒魔晶石,然而自從我試圖逃離過一次後,這樣看似恩賜一般的行為也就此宣告了結束。
最初的時候,我還會痛暈過去,後來隨著時間和實驗次數的推移,我卻已經能夠承受住這非人的痛苦。
能如此清晰的感知自己的痛苦,我想這就是寶條對我試圖反抗他的最大懲罰。
而且每次實驗過後,身體會為了自保而催動血液與細胞發生進化,變成與以往截然不同的姿態,也就是這樣的形態,讓所有人對我避而遠之,連同接納我的部門,將我視為與怪物同等的實驗體。
我已經厭倦了四處週轉,所以為了不被曾他們趕出來,我從來冇有將這副模樣在他們麵前展露過。
我不禁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可笑,明明誰都想遠離,卻還是在得到可以駐足之地時選擇了退讓,隻為了能夠留下。
將頭倚靠在牆上,心裡祈禱著疼痛能趕緊緩解下來。
模糊間,我聽見有人往這邊走近的聲音,我猛的張開眼睛,拽緊衣服作出戒備的姿態,金色的瞳孔因為我的防備變成了凜冽的針形。
尖銳的獠牙呲起,發出駭人的警告聲,後背微微躬起,彷彿一隻下一秒就要撲上前去咬斷對方脖頸的野獸。
對方似乎感知到了我所散發出的敵意,於是停下了繼續向前的腳步,我這才得以看清他的模樣。
白色頭盔黑色製服無不向我宣告著來人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士兵而已,估計是寶條為了看住我並且確保我能夠回到塔克斯才特意派來的。
然而下一秒,那名士兵摘下了頭盔,緩緩地在距離我大概幾米處蹲了下來。
接著,我便看到了這大概我一生中,都無法忘卻的一張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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